你不會有意見吧？

這話，讓國師忍不住笑了笑：“這個自然，這樣一來我也算報了恩。只不過，你我皆知，她是主天下大變的根源，你可有什麽打算？”這話頗有意思，可是，總不能一邊救扶疏，一邊再殺她吧！

逐鹿看著扶疏沈睡的模樣，一如那些少女一般恬靜而美好，“你怎知道，她主天下大變就一定是壞事呢？”

國師啞口，從來都沒有人會這樣問。主天下大變，從來都不是好事，可逐鹿這樣問也不是沒有道理。俗話都說，福兮禍所至禍兮福所倚，可見萬事都沒有那麽絕對。

可話雖如此，眼下的情況卻不由人不做他想：“凡間如此大亂，眼下也只有她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。你說，她會怎麽做？”他也是凡人，不得不想想眼下。

逐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，扶疏會不會整治凡間的禍端，還凡間一個太平。

其實這事，就算扶疏不出手，他也一定要出手。即使他如今是肉體凡胎，他也必須那麽做。

“扶疏向來都有分寸，她是個愛恨分明的小丫頭，這凡間沒有誰負過她，她是不會為難凡人的。”封幽下的六百年，逐鹿對扶疏還是十分了解的。只不過，若扶疏完全與怨煞之氣融合，那他就沒有這般把握了。

國師深深地看了一眼逐鹿，最後點點頭：“如此，最好。”

次日後，扶疏醒了過來。

扶疏掙開眼睛的時候，逐鹿正環抱著兩只手靠在床尾一臉笑意地看著她：“終於醒了。”

扶疏腦子有些遲鈍，眼睛眨了眨，才想起一切。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，面容陌生，可臉上的笑容卻十分熟悉，她盯著他看了一會終於笑道：“逐鹿。”

逐鹿點點頭：“自然是我，除了我還會有誰敢救你這主天下大變的主？”

扶疏淺笑，想來他應該已經跟國師見過了：“我帶來的人呢？你不會給我放了吧？”

逐鹿嘖嘖幾聲，表示不滿。他逐鹿哪裏是沒有眼力勁的人，為防止天君逃脫，他還特意給天君做了牢籠。

聽逐鹿這麽一說，扶疏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，訕訕笑道：“你這身皮囊不錯啊！看來還是我眼光好，如此年少俊朗風流倜儻，都禍害了多少姑娘了？”

扶疏那血色的瞳孔淡去，逐鹿卻不認為這是好事。這只能說明，扶疏已經跟她體內的怨煞之氣逐漸融合。凡是留一線，這是他的原則。他並不想看到扶疏完全失去控制，至少他認為扶疏不能脫離他的控制範圍。

逐鹿沒有接過她的話，也學著她顧左右而言他：“你打算如何處置天君？”

這話題一下就讓氣氛冷了下來，真乙毀滅在熊熊烈火中，他的死自然是要算在天君頭上。她一直沒有對天君痛下殺手，最大的原因還不是因為千離。她明白，若是她殺了天君，她與千離此生便只能是敵對的立場了。

自從她出了封幽以來，兩人的關系一直都是那麽微妙，誰都不敢輕易跨越彼此的最後防線。她知道天君便是千離心中的最後防線，若她下手殺了天君，千離是不會原諒她的。

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，她與千離從一開始就不可能，為什麽到了現在還不肯放手？她真是恨死了自己，經歷了那麽多，到現在才明白她最恨的人，卻是自己。

她心中最後的善念，是真乙，可如今真乙也死了，這讓她還抱什麽希望呢？

扶疏閉上眼睛，過了好久才重重嘆息，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濕潤了臉頰。淚眼朦朧中，逐鹿遞給她一張手絹：“難怪都說這世間最厲害的毒是情，如今看你這般我信了。”

扶疏看著他忽然問道：“逐鹿，你說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麽？”

逐鹿揉揉鼻子，沈思了一會才道：“每個人活著的理由都不同，我呢，只為活著而活著。不然在封幽下的歲月，只要意志不堅定我早就化作烏有了。為著一個活著的信念而活著，這是是我活著的理由。扶疏，有時候仇恨也不失為一種活下去的理由。”

仇恨？那仇恨一消，是不是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？殺了天君，她與千離之間，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恨，可這樣糾纏不休是她想要的嗎？

扶疏搖搖頭又苦笑：“我一直都認為自己只為了他而活，從來不知道要如何為自己而活。看來，我現在要學的是，如何為自己而活。天君的命，我是要定了，不為其他，就是為了真乙他也必須死！”

逐鹿雖沒有問她從昆侖出來的變故，可現在聽她這般篤定要天君的命，真乙必然是死在了天君的手上。也是他的死，才讓扶疏失了控制。只是，天君一死，這天地必然大亂。

“扶疏，逝去的人與事都已逝去，活著的，可還有你在乎的？你需知天君一死，必然會造成天地大亂，到時候你可想過要收拾殘局？”以逐鹿目前的狀態，他可沒有那本事去力纜狂瀾。

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，她也是被天君逼到這份上的。這天君她也不想當，本來想好了讓真乙代替她，可終究沒想到中間會出了這事。真乙沒了，她還真是不知道該讓誰來接替天君這個位置。

逐鹿坐到床邊一挑眉：“你就沒有想過讓那個叫千離的毛頭小子接替天君的位置？”

她還真不是沒想過，只是如今時移世易，不能同日而語，當初的念頭如今已經沒了。天君的命她會要，但她不會讓天君那麽輕易的死去，她要千離看著他在乎的人與事都在他面前消失殆盡。

逐鹿輕咳一聲：“你下定決心了？那算我求你一次，放過這凡間，凡間有難我也好不過。就算為了我，給我個面子，放過凡間這些無辜的凡人可好？”

扶疏沈思了一下，忽然勾起一抹算計的微笑：“面子從來都不是白給的，既然你有此懇求，那不如我們簽個契約吧！”

扶疏笑得越發妖嬈，逐鹿心裏就越發沒底。扶疏這個模樣，像是把他算計好了，逐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……

————

昆侖虛，經歷過一場生死之戰後，莽莽雪山上靜悄悄的。

一陣狂風在山口呼嘯，卷起千堆雪，露出點點星火。點點星火如如塵埃慢慢上揚，這月光下慢慢匯集，漸漸的凝聚成了一個發著光亮的火球。光芒在月色下越發明亮，忽閃忽閃之間，依稀可見在不停轉動的火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再動著。

片刻之後，只聽一聲鳳鳴，一只拖曳著五彩華羽的鳳凰直沖雲霄。

這一聲鳳鳴驚了天上宮闕，如夢初醒的仙君都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。上古鳳族已然消失，這世上已經沒有鳳凰了，可剛才那一聲鳳鳴又是怎麽回事？

藥王正撐著腦袋昏昏欲睡，千離一日不醒他便日日守著，剛才那一聲鳳鳴也著實讓他驚了一把。出門著急望去，天宮沒有絲毫異變，遠遠卻見小童匆匆朝他跑了過來：“師父，剛才那聲鳳鳴似乎是從西邊傳來的。”

西邊？這方向也太過大致了。

“師兄已經去西邊看情況了，大概很快就會回來。師父，徒兒覺得這聲鳳鳴會不會是從昆侖來的？”小童偏著腦袋卻是十分認真的神情。

藥王蹲下身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
小童想著，上次的事也是出自西邊的昆侖，而剛才的異動又是出自西邊，實在是很難不把兩者聯系到一起。而且，他也聽說了，當時昆侖對戰，很多人都死在了大火裏。

“都說鳳凰涅槃浴火重生，會不會是那一晚死去的人裏就有鳳凰真身的呢？”小童說得十分認真，藥王也覺得有些道理，不知為何此刻他腦海裏出現了真乙的臉。

他也是在那晚隕落的，細細想來他竟然不知道真乙的真身是什麽，說不好他真的是鳳凰真身也不可說呢？

鳳凰涅槃重生是沒錯，只是……重生後的鳳凰會遺忘掉以前的記憶。也就是說，如果那重生的鳳凰是真乙，那他也不可能記得過去的一切。包括他的過往甚至他的名字，若是這也，那他會去向何處呢？

一時間千頭萬緒無從清理，千離依舊不醒，藥王一跺腳：“罷了，你先守在這，為師去看看情況。”

昆侖虛，萬山之主，山頂積雪常年不化。多少萬年以來，這個說法都沒變過，可就在前不久，這個傳說被打破了。

雪山崩塌，掩埋了多少白骨英魂。那曾在白雪裏開出妖艷的花也隨著雪山崩塌被掩埋，如今事過，白雪又堆積滿山，一切都趨於平靜。藥王在雪山裏穿行，月夜下的昆侖寒冷無比，山頭依舊在下著大雪。

一盞燈籠發著幽光，在戰後恢覆平靜的雪山之頂，他拾起了一片被白雪覆蓋一半的羽毛。燈光靠近一照，那羽毛上泛出的五彩光澤令他忍不住去撫摸。這世間最華麗羽毛，沒有能與鳳凰相比的。鳳凰涅槃，果真是從這裏重生。

藥王拿著羽毛湊近鼻子聞了聞，這氣味果然有些熟悉。藥王的鼻子一向都是最靈敏的，光以嗅覺就可以分辨出所有藥材。任何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味道，所以這羽毛上殘留的味道他已經分辨出一二。

在雪山之上，山風夾雜雪花如刀刺骨，藥王拿著一片羽毛眺望夜空喃喃自語：“真乙，你會去哪裏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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